引蛇出洞
医院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生离死别的故事,贺宇人在厕所,隐约听见了隔壁压抑的哭声,本来就有些低沉的心情越发烦躁,手机也不想刷了,扭头去看被那一扇小窗定格的一小片天。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也不好,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几片叶子孤零零挂在枝头,灰麻雀吃得圆胖,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又把所剩不多的叶子震落几片。
贺宇吸了一口气又猛地憋住,起身冲水,脑子里还是晕乎乎一片。
想吐。
知道自己身上没有虫是一回事,觉得恶心那是另一回事。贺宇承认,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胆的怂货。
以前不知道这些时叶公好龙,但当不科学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体验。
洗手间没什么人,贺宇慢悠慢悠洗干净手,又用烘干机吹干,往走廊另一头的自动售卖机走去。
自动售卖机后的墙体镶着两扇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医院外的风景。大概是机器出了点问题,贺宇靠着墙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售卖机里有饮料滚落的轰隆声。他弯腰去挖滚下来的饮料,擡头时无意间看到外面蹦跶乱飞的麻雀身上有一小块白色。
颜料?纸片?
都不是。
他的视力很好,能清楚看见那块白色是个小纸人的模样,一半在麻雀背上,一半藏在要落不落的枯黄树叶后。
麻雀对此似乎毫无所觉。
什么树上会有小纸人?
贺宇咽了口唾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低头给谢明息发了几条消息:
“老谢,我刚刚看见医院外面的树上,还有麻雀身上都有小纸人。”
“我之前在杜英民病房外面的树上也看见了,但是没看清,还以为是看晃眼了。”
没过一会,那边就有消息回复:“你先回来再说。”
贺宇擡起头放好手机,提着两瓶柠檬水,又顺着来路往杜英民的病房走去。
……
病房里的几个人又交流了一些无关学术的话题,谢明息觉得有些不对,一看墙上挂钟,已经过了快有二十分钟了。
贺宇还没回来。
市一院住院部每层楼都有自动售卖机,这个点洗手间的人也不会太多,贺宇不可能因为排队或找自动售卖机浪费时间。
他摸出手机发消息:
“贺宇你人呢,买完水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没有我要买的就算了,你随便买个可乐或者雪碧都行,赶紧回来。”
三分钟过去,消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法清突然问道:“那位小施主还没回来?”
谢明息摇了摇头,拨通了贺宇微信,没人接。
他不再使用第三方工具,打开通讯录直接拨打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漫长的铃声后,谢明息只听见AI女声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不是暂时无法接听,也不是对方正忙,而是不在服务区。
这是现代社会,这是最为繁忙、人流量最大的医院,但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难不成买个水还能把自己买去异次元吗。
谢明息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法清:“法清禅师,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着重重复了一遍:“很快。”
法清眉头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好,贫僧与杜居士便在此等候。”
……
贺宇提着柠檬水,越走感觉越不对劲。
市一院住院部确实挺大的,新修的大楼豪华大气,窗明几净,病人住这儿能不能治好病不说,至少心情舒畅。听说当时修建时也是请了知名建筑师设计规划,力求让病人宾至如归,贺宇还吐槽过医院说这话总觉得让人怪不吉利的。
病人来都是希望早些出院的,宾至如归像什么话嘛!
可再大的医院也有边界,再长的走廊也有尽头,贺宇一路走一路停,发现走来走去都只是在原地打转,来往的医护与病人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长廊仿佛在无限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也望不到尾。
洗手间也好,自动贩卖机也罢,都消失了。走廊上灯光雪白,走廊边窗户透亮,能看见楼下黄色的钠灯。
但是没有人。
仿佛有黑色的雾气顺着灯光涌上来,明明医院里暖气开得很足,贺宇穿得也不少,却无端感到一股冷意直刺骨髓。
到了这个份上,再迟钝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这是撞上鬼打墙了!
他其实是想骂人的,但想到这里是医院,骂人到底不太好,于是憋住了。
鬼打墙,根据科学研究,这是一种人在昏暗环境下发生感知错误的现象,但贺宇左右四顾,相信自己总不可能幻觉严重到了连病房与行人也看不见了。
而且自己经历过了鬼上身,要他相信这只是幻觉,那绝不可能。
不是吧……别太离谱……这不是说医院虽然死人多,但生气也多,其实不容易出事吗。
贺宇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彻底没信号了。
得!这是买个饮料把自己送进移动不动的异次元了!
冷白的灯盏逐渐暗下来,树影顺着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摇晃。
鬼影幢幢中,贺宇握紧了手里的柠檬水。
……
谢明息走出病房,外面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没有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