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个人品德而论,夏竦实在难以称得上是忠臣廉吏,可于国事之上,他却也是有一番功绩的。
至于对顾鹤,夏竦给予的帮助极多,这份情谊,顾鹤铭记于心。
因此在朝中得到消息,众臣为他商议谥号的时候,顾鹤就力主要为他定为文正,为此又是跟韩琦好一顿吵。
好在韩琦多少也顾一点身后之名,他的年纪可也不小了,总是活不过顾鹤这帮人的。
今日他真要强行把谥号定下,那就别怪以后等他死了,顾鹤怎么来帮他定谥号了。
只可惜就算摁住了韩琦,依旧没能彻底将谥号定下。
因为宋代谥法规定需经太常寺初议、尚书省复议等流程,亲属与礼官均可申诉。
夏家人对于文正的谥号,肯定没有意见,可太常寺的礼官们却是意见很大。
多次上疏陈情,强调“文正”这一谥号,代表着“经天纬地、内外宾服”的至高荣誉,夏竦绝无资格获此殊荣。
他们所指出的夏竦的问题,主要有几方面。
其一,夏竦因家事纠纷,闹出了“婆娘告状”的丑闻,私德有亏,为人诟病。
其二,在政治操守方面,他被指“急功近利”“结党营私”,甚至还涉嫌参与后宫干政,搅乱朝堂。
其三,更是被曝出纵容情妇贾玉兰倒卖军粮至西夏,此等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这些问题嘛,倒也不都是胡说八道,夏竦或多或少还真有干过。
可事已至此,哪能半途而废?顾鹤只能硬着头皮,再度与礼官们激烈争辩起来。
这一番热闹景象,倒让韩琦在一旁作壁上观,乐得看这出好戏。
“夏相公纵有私德之失可他在国事上的赫赫功绩,尔等怎可熟视无睹?
当初他于襄阳首创“劝分法”,活民四十五万,至今襄阳一地都还有百姓所立夏相公祠堂。
后来,他出任陕西四路经略安抚使,主导构建对西夏的防御体系,还创立了常平仓制度,使得军粮储备在短短三年内翻了一番,为范文正公日后经略西北奠定了坚实基础。
就连如今黄河能够安稳无患,也是在他任上完成了初步的治理工程!”
礼官们却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太常寺卿何光,就站出来反驳道:“顾大人,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为一谈?
‘文正’之谥,关乎朝廷法度、天下人心,若轻易授予夏竦这般私德不修、操守有亏之人,日后如何服众?又如何能让天下士子以忠正廉洁为楷模?”
顾鹤被这番话噎得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争辩:“夏相公在朝堂多年,虽有小过,可他一心为国,绝无二心。
那些所谓的私德问题,不过是有人恶意中伤,捕风捉影罢了,你们如此揪着不放,岂不是因小失大,寒了忠臣之心?”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有本事你就当场拿出证据来,那咱们就接着掰扯。
双方就这么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赵曦坐在龙椅上,看着
过了一会,赵曦终于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大声喝道:“都给朕住口!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们不必再吵了。”
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下来,众臣纷纷抬眼望去。
赵曦缓缓说道:“夏竦之功,朕心中有数;然其过,亦不可忽视,‘文正’之谥,确实过于崇高,恐难服众。
但念其昔日为国尽忠,朕决定赐其谥号为‘?忠献’,既肯定其功绩,又不失朝廷法度,此事就此定论,不得再议。”
按照大宋的标准,第一梯队的顶级美谥,只有文正和忠武两个。
忠献和文忠,则属于是第二梯度的高级美谥,比起原历史上的文忠,还要好上一截。
那些礼官们,虽对“忠献”这一谥号仍有些异议,但见赵曦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顾鹤这里也是见好就收,没有再横生事端。
一场关于夏竦谥号的争论,就此落下帷幕,顾鹤也接到了夏伯卿派人送来的感谢函。
同时在信函中,他也将朝中之事尽数拜托给顾鹤这一帮人了。
毕竟他非是宰执,以他的资历情况,根本是用不到夺情起复的,因此只能乖乖的远离朝堂。
正好他也要扶陵回江州,那是夏家的宗祠所在,之后便会在江州守孝。
回到府中,顾鹤将信函置于案上,独自坐在书房,陷入沉思。
夏伯卿远离朝堂,扶陵回江州守孝,看似远离了是非之地,可夏家在朝堂的影响力却不会就此消散。
自已这一次力挺夏家,种种表现已尽在朝中群臣眼中,想必还是能收一波人心的。
看着屋中有些疲累的顾鹤,明兰和淑兰一起步入了房中。
淑兰轻移莲步,将一盏温热的茶水放在顾鹤案前,柔声道:“夫君,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顾鹤微微点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在口中散开,也带走了那些许烦闷。
放下茶盏后,顾鹤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今日怎的一起来了,莫不是约好了有什么事?”
明兰嘴角上扬,笑着说道:“你呀,最近事务繁多,怕是把丹橘的婚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顾鹤一听,连忙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这记性,最近着实忙得晕头转向,差点就真给忘了。
算算日子,也没几日了吧,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操办的?”
明兰笑着回应:“该筹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一日,华兰姐姐和如兰姐姐都会过来,你只需露个面,走个过场就好。”
顾鹤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好,那一切就全听娘子安排。”
明兰对丹橘的婚事着实极为重视,不仅将她的籍契归还于她,还额外添置了铺面和田庄作为嫁妆。
出嫁当日,明兰更是让丹橘从侯府的正门风风光光地出府,她们四姐妹亲自送她出门,场面温馨又热闹。
至于顾鹤嘛,则是在正厅见了那位表兄,生得倒也算端庄,举止间透着几分儒雅,倒与丹橘颇为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