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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车停在了大学城最繁华的街区,这里日常往来的学生数不胜数,商铺也比寻常街区时兴繁荣。

玄司尘被他拉到这里,仍一头雾水:“辛随啊,都到这里了,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朕吧。”

辛兆池闷头直走的步伐一顿,定定站定,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道:“早上,是个意外,我应该弄出点响动,让你知道我来了。”

玄司尘后背不自然绷紧,等了这么久,果然等来了这个时刻!

辛兆池既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故作轻松:“朕知道,朕知道。”

“但我并不排斥,”辛兆池又紧张道,“我可以接受这样。”他仔细观察玄司尘的神色,以为会捕捉到一丝嫌恶。

但是没有,玄司尘俊美的面容上,仍旧滴水不漏。

稍有迟钝,玄司尘才温声道:“啊,是吗?”除此再没有任何的情绪色彩,好像辛兆池现在强吻了他,他也只会歪着脑袋,温笑着问“干什么亲朕?”。

实在太过人畜无害了点!

殊不知,玄司尘脑中的CPU都快过载,用毕生所学逐字分析辛兆池说这话的含义,也一无所获。

谁料,辛兆池还没放过他,又小心翼翼道:“陛下,你呢?”

玄司尘一噎:“朕……”

朕更想驾崩一点……但看着眼前这期待又担忧的黑瞳,他又失语凝噎,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坐在朝堂上,被三公九卿一本一本地数落,昨夜宠幸的妃子用了错误的姿势。

而三公九卿还一个个长了辛兆池的脸!

玄司尘感觉自己的平静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算了,我还是不知道了。”不知为何,辛兆池又放弃了询问。

“……”玄司尘来不及细想,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他尽力去学习如何与人相处,有了两三个朋友,便是他引以为傲的进步,只是他没有想过,这条路这么长,长到可以通进深深的心底,而对早忍受心底幽暗的玄司尘,他开始有些望而却步。

两人并肩走着,气氛却诡异僵硬,好像比是宿敌的时候还要不熟一点。

直到像往常一样一起吃饭,这淡淡地隔阂才渐渐消散。

玄司尘渐渐找到了寻常相处的感觉,被束紧的心重新放开,他开始确信,那真的是一个意外,而他们已经迈过了这个坎。

二人坐在露天天台,灯光藏在脚下的灯带,恰到好处的浅浅勾勒彼此的轮廓。

座零落分散,互不干扰,天台下繁华的霓虹街区,与四周远眺的城市夜景,天台的一切都不喧宾夺主。好像这里的规划者认为,只有城市与对面的人更值得入眼。

桌上,低度数果酒各斟了两杯,自从两人从考察移民的身份脱出,什么禁酒令就再不束缚二人。

一盏香薰,一束白色风信子,一份晚报。

辛兆池忽然道:“陛下,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玄司尘吹着清风,淡瞳懒懒轻阖半扇,如剪秋水:“会和现在一样吧?”

辛兆池只认真看着他,再美的夜景都难入他的眼:“陛下,没有朋友像我们现在这样一辈子,无论结局如何,最终都会形成自己的小社会,而彼此,成为对方辐射的一点,最终淹没在小社会的扩张中。”

玄司尘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的描述让他绊了一下:“你说的像是一个人长出了八条手。”

辛兆池像是笑了:“就是这样,除非彼此成为一个整体……”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玄司尘倒是对这个感兴趣:“如何成为一个整体?像贡级云和范长安一样?”

辛兆池否认了:“不是,他们要成家,要属于别人,他们与我们有本质的不同……”

玄司尘似懂非懂,微醺下好像很难思考什么,他诚恳道:“真难啊。”

辛兆池看了他半晌,忽然前所未有地认真,很正式地坐起来,坦诚地看着对方:“而陛下,我想的不一样,也很过分,”

“我不能容忍你身边有其他人,我想和你亲近,对你只想越来越近,只想任何时候每时每分都留在你身边。”

玄司尘起先抿着酒,而后渐渐放下冰川杯,冰块碰撞在葡萄色的酒水中,像冰湖凌汛的声音。

玄司尘慢慢从微醺中回神,微微睁大眼镜,错愕地看着对方:“辛随,你——”

他没有说下去。

辛兆池仍耐心地等待着他。玄司尘知道这不是可以糊弄的玩笑。

他也坐起了身,胳膊搭在桌上,想了许久,才犹豫道:“朕不是说不行,只是,朕觉得我们有些奇怪。”

辛兆池忽然笑了,似无奈又确实被触动,笑得莫名其妙,又温柔得不像话。

玄司尘静静看着他,知道笑因是自己,便没有追问何故发笑,只让这一刻静止在那。

辛兆池没有解释玄司尘的“奇怪”,但玄司尘感觉出了,因为这个人恰恰是自己,所以辛兆池才不在意这种“奇怪”。

辛兆池要说的话很长,很耐心也做好了随时被打断的准备:“所以,陛下,我有这样无限制的占有欲,我就是正常人该远离的对象,我隐藏得很好,将你欺骗到现在,我很抱歉。”

他性格的劣根性,远不止玄司尘说的“倔”,而是更偏激阴鸷的执着——他希望玄司尘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人。

他复杂地看着对面的人,舍不得移开一眼。

深吸一口气,他道:“这次,我不想再伪装了,玄光潋,我这个盗贼要下手了,我想转变我们的关系,在下手之前,我想问问被盗者的态度。”

玄司尘悬空的手久久没有动作,酒杯还掌在手中,微微晃动的酒水折射光的碎片。

辛兆池在问,在绅士地请,在礼貌地求:你愿意被我占有吗?

他说自己卑劣偷窃,用伪造的人格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好,可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盗贼,还是盗贼吗?

玄司尘觉得恍然像一场梦。

是哪种占有?若是字面意思,当然没有人愿意成为一件剥夺主权的所有物,可辛随的占有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知道辛兆池有一张好脸,是那种受男人崇拜,也招姑娘喜欢的英俊,玄司尘曾嫉妒过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离明君圣主就差一副伟岸的形象。

可事实是,他不仅不伟岸,离明君圣主也还差的远。

这么一想他应该恨上加恨,可他见了辛兆池只觉得哪哪都好,若是给这英俊的脸上划上一刀,他必然勃然大怒。

不可否认的是,也许玄司尘从一开始就喜欢辛兆池的模样,从一开始的嫉妒,到现在的占有,尤其当这样一副横扫千军的脸,用那样虔诚又认真的神情等着自己。玄司尘承认胸腔中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辛随会将自己囚禁,限制自己的所有活动?玄司尘不相信。明明现在的他,连手指都不肯冒犯他。

玄司尘缓缓靠近对方,问道:“为什么?”

辛兆池道:“陛下,我需要一个身份,一直留在你身边。而这次我想说的是永远。”

“如果最后要淹没在你的关系网中,玄光潋,不要这样对我。”

玄司尘轻轻皱起眉头,辛兆池说的话一句一句太过陌生,他需要长时间的消化。

终于他道:“辛随,现在很好,朕觉得前所未有的好,你要转变,得先告诉朕,你要将朕……带去哪里?”

辛兆池眉睫一动,隐隐垂下:“陛下,我……我不敢说。”

玄司尘的眉头似是锁的更深了。他又倒了一杯酒,这次一口闷下。

酒杯在桌上磕出不小的响动,对面一动不动。

“朕从未和人承诺过永远,但很多人都认为,朕无条件偏爱的那一刻就是永远。你倒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漏洞的人,走到这步,你赢了一棋。”玄司尘擡眼轻轻一睨,清醒得过分,辛兆池一直觉得他的帝王之气,总在不经意间威慑至人最深处的臣服神经。

他喑哑开口:“有奖励吗?”

玄司尘仰起脸,没有笑意,但并不意味着他厌烦,反而更能说明,他前所未有得认真。

“奖励就是,朕会好好考虑,考虑被你盗走,但并不是说朕要答应你。”他谈论起来,像博弈下的交易,冷静睿智,不被任何人左右。

辛兆池立刻应道:“我知道。”

最该论情道意的地方,他们比谁都知适可而止,识时达务。

时间倒回,旧世界的风雪里,名为十三域的棋盘中,二人也是这样有来有回地博弈。

玄司尘又闷下一杯,觉得不如烈酒尽兴:“那姓单的,狺狺狂吠一通,朕仍没想起到底哪里得罪他,不过倒是提醒朕一件事:那就是朕的信徒,最后都叛变了,连你也是。这就像是一个诅咒,永远发生在朕身上,朕走了,他们却留在了原地。”

他审视着对方:“可你又是一个特例,你再次回到了朕的身边,就好像这个诅咒还没来得及奏效。辛随,我很担心。”帝王之色下终究融化出无厘头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