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调整好自己,呼出一口气,看着不再向前靠近的绵打趣:“怎么了?等我扑回去啊?”
祝子绵眼神飘忽了一阵,此时的他已是兴趣索然,但害怕峦发现什么端倪,忙展颜笑了。
他调皮地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峦的唇上,又凑上去在自己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接着,他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起来,你身上大伤小伤还一堆呢,现在不是时候,等你的伤全好了的。”
峦原本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太好,好像还下意识地推了绵一下,明显对绵有所排斥。不过见绵这么说,还说得这么嬉笑,他心宽了下来,眼神还因某种渴望闪出了星辰。
“绵,等我的伤好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祝子绵与峦的视线交汇,眼睛里同样被映射出了期待的星星点点,“结了婚,是不是你就可以天天搂着我睡了。”
峦眼底的星辰像突起阵风的海面,凌乱了一下。但依旧是一闪而过,他抿起唇,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虚浮。
峦,你在说谎。
祝子绵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他猜峦也不是有意说谎,峦或许也想尝试,想突破,想抵抗住自己的过激反应,但峦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祝子绵不说破,把头藏进峦的怀里,软语中携着十分的笃定:“峦,我们会结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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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子绵醒来的时候,峦已经去上班了。
他摘下护腕,看着新勒出来的淤痕,脑子里浮现出峦无助地被人束缚在床头的一幕,心被砸得钝疼。
那一夜,峦手腕上留下的痕迹一定也还在,只是峦小心地把它们藏起来了。
祝子绵把护腕重新戴好,草草吃了些东西,又去了苍的诊所。
苍依然在三层咖啡室里,哲也在。两人就坐在那里,衣服都没有换。这让祝子绵有种错觉,仿佛他没离开过,只是做了一个梦,又醒来。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猜出来:苍和哲肯定是料定了他一定会回来。
祝子绵坐到了昨天同样的位置,就在苍的旁边。哲见他落座,起身去操作咖啡机。
“这个计划,你们计划了很久吧?”祝子绵平静地问。
苍不否认,倦倦地点了下头,“是很久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必须能让峦完全放心地自然入睡,进入到深度睡眠,才有可能复刻出那一晚。”
“你都不行吗?你们那么熟?”祝子绵还有些困惑。
苍沮丧地摇起头,“不行。虽然铐着我的时候,他也能睡着。但睡得很浅,提防心很重。我稍稍的一点声音,都会把他惊醒。”
祝子绵两手握在一起,用力捏了捏,小声嗫嚅:“如果,我是说如果,峦一直带着这种心理疾病,会怎样?”
苍顿了顿,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最终看向窗外,好似茫然失神,嘴上喃喃:“如果不医好他,峦的家人不会允许他结婚的。因为峦就像一座活火山,不知道哪一次,情欲的呼吸声就会让火山喷发。谁也不知道,那时候会怎么样。”
祝子绵想到昨天他突然扑到峦身前时,峦眼底不正常的底色,那是火山喷发的预兆吗?
他手心被汗水浸透,纠结的思绪在脑中翻滚。
“可是,峦明明说,他要和我结婚的。他没有说他的家人会不同意。”祝子绵的声音有些酸楚。
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峦错误地以为一个完整的婚姻,一个他真心喜欢的伴侣,就可以帮他战胜这份恐惧。但不可能的。尤其是夜半三更,意识恍惚的时候,他根本分不清躺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就算你们真的结了婚,那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祝子绵的双手已经用力到麻,他听得懂苍的意思,即使他与峦结了婚,他与峦都不能像正常的夫夫那样生活。
峦不会搂着他入睡,甚至两人情动时,还要提防峦会不会突然发疯。
煮好的咖啡一缕缕落入杯中,发出舒缓的水流声,祝子绵无意识地听着,感觉有什么东西也在他身体里慢慢流失。
祝子绵越来越看清自己,他不怕危险,但他不想看到峦害怕他的样子。
最终,他站起身来,走到苍的身后。压抑着紧张的心跳,郑重地一字一顿,“好,我答应。”
苍缓缓转过身,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小的钥匙,举在绵的眼前,“这是峦家里那副手铐的钥匙,小心藏好。”
祝子绵盯着那把钥匙,像盯着即将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不放心的他再度询问:“你真的确定,这样对峦有帮助?”
苍自信地勾起唇角,“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是啊,总不会更糟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赌一把。
祝子绵深深呼吸了一次,毅然决然地拿过了钥匙,转身向屋外走去。
这时,苍的声音又从身后飘过来,“出事那晚,是个晴朗的月圆之夜,在此之前,不要让峦发现异样。”
祝子绵没回身,认真点了个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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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祝子绵的背影消失,哲才从咖啡机前移开。
今天,他好像一直在事不关己地准备着咖啡,并做得很是陶醉。做好的两杯咖啡上,还精心制作了草叶图案的拉花。
哲将两杯咖啡放到桌子上,端起一杯小啜了一口,不浓不淡地说:“话没说透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的峦只有十二岁,而且身体不太好,像个病美人。从那以后,峦疯了一样健身,还学了拳击,搏斗。早不是当年的他了。”
苍懒散地坐下来,轻飘飘地回应,“有什么奇怪吗?我们要的,不就是今天的峦,去面对昨天的事。”
哲把咖啡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同时他眼神变犀利,盯着苍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峦真的回到那一夜,他会怎么做?”
苍迎着哲的眼,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那只能拭目以待啊。但绵不能有一丝恐惧,我干嘛要提前吓唬他?”
哲逼近了苍一些,眼里有些不忍,“可如果峦清醒前,疯狂地下了死手,一个不慎把绵打死了,他会不会患上更严重的心理疾病?”
苍面无表情,如果有,也只是一层冷漠,半晌后,他毫无生气地说:“有病就继续治啊,我们是医生,怎么能害怕患者生病呢?”
说罢,他从桌中央放咖啡勺的陶瓷筒里,抽出一把小勺子,把咖啡上的拉花,搅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