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潇将她抱起来搂进怀里，语气莫名道：“没有不方便，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我？帮什么忙。”
“我之前和你说过，玄煜在你身上下了一个束灵咒。”
“...所以，你想？”
“我希望能够以他留下的碎魂为引，利用召元术诱他前来。”
简窈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嗓子好像被人掐住了，好半晌才颤抖着唇，勉强挤出两个字：“杀他？”
她的反应刺疼了楼明潇的眼睛，尽管他早就安慰自己简窈不可能对玄煜一点都不在意，但是真的看到了她的在意，楼明潇的心里还是堵得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堵。
“你舍不得？”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不像是楼明潇会问的，楼明潇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可是话已经问出口了，他便想从她口中亲耳听到一个答案。
简窈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如果他真的会危害天下，确实该尽早拔出祸害，可是...”
“可是我觉得他去异世走了一遭，或许性情变了呢？”
“你觉得自己了解他？”
简窈有点懵，过往太过久远，记忆里的宣煜虽然忙到经常个把月不见人，但是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至少她没有见过。
两世加起来，对她好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她格外珍惜。
除去宣煜最后给她的一击，其实，他真的待她很好，而且，如今有了楼明潇，宣煜的背叛她似乎也释然了。所以，她也想给他一个机会，就算是还他对她十余年的照顾了。
简窈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照亮一室的烛火，呢喃道：“...能不能先不要杀他？”
话音落下，烛火猛烈摇晃了几下，屋内光影忽明忽暗，片刻后又恢复正常。
楼明潇神色莫名地垂头看着她，许久才淡淡道：“容我想想。”
简窈回过神，从他怀里擡头，想看看他的脸，却被楼明潇一把摁住。
“天色已晚，先睡吧。”
“...好。”
两个人头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却背对着对方而眠，中间仿佛多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整个玉穹宫上下都知道祖师爷心情不好，尽管早年离开玉穹宫的弟子回来了不少，祖师爷脸上依旧不见喜色。
直到，六月二十，年中试炼时，一眼看去，有扛扫把的，有扛木棍的，有扛铁锹的还有拎着凳子腿的，哪里有半点仙门试炼的样子，简直就和街头流氓干仗没有两样，祖师爷的坏心情瞬间被推向顶峰。
楼明潇做梦也没想到，玉穹宫的弟子如今已经蠢到这个地步了，看向莫羽的眼神都夹了刀子。
莫羽心中暗暗叫苦，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以前玉穹宫的弟子真的不这样！
虽然修为不嘉，但也都算是正经人。
但是他也不能说，这些人都是效仿祖师奶奶和她那个好师父吧，心思几番轮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莫羽主动出面，让大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扔了，没有拿正儿八经的剑的弟子就不必比了。
大家一听，这才把肩上扛得乱七八糟的玩意扔到了一旁。
正事比试开始，楼明潇看着台上的小鸡互啄，再度涌上一股心火。
想当年便是外门弟子比试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看了两场后，楼明潇直接叫停，宣布本次试炼取消，他会重新制定每日功课安排。
楼明潇甩袖子走人，掌门莫羽和两个长老战战兢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向祖师爷请罪。
可惜，无极殿大门紧闭，三人也不敢贸然叩门，只能跪在门外，趁着没人听见间歇性喊上一嗓子“弟子求见祖师爷”。
一直到临近中午，简窈在扇黎那儿玩够了回来，才发现跪在门前的三人。
简窈来到门前，疑惑地看着三人：“掌门、长老？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这要是换个祖师奶奶，他们肯定毫不犹豫恳求对方帮帮说说情，可是简窈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还是徒孙一辈的，如今身份转换，他们三个成了她徒孙一辈，还恰好碰上了三人请罪，这真是...让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羽三人尴尬不已，对她的问题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简窈从三人的表情读懂了他们的内心起伏，十分知趣的没有再问：“那我先进去啦。”
说着她就要推门进殿。
“等等。”莫羽突然出声喊住她，见她扭头看来，尴尬病又犯了，嘴里反反复复重复着，“等等，对，等等...”
等了一会儿，见他又不说话了，简窈耐着性子问：“掌门叫我有事儿？”
莫羽快速擡眸扫了她一眼，两只手偷偷去戳左右跪着的李云山和王一鹤。
王一鹤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李云山推搡了一下，跪着往旁边挪了挪。
莫羽被他俩气得脸涨得通红，说好了师兄弟共进退，他舔着脸进了，这俩却齐齐往后退！
简窈仔细看了看三人，大概也明白了，这是有事相求，不过，既然他们不张嘴，她也不会吃力不讨，上赶着去倒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啦。”简窈冲着三人点点头，回身又去推门。
“等等！”李云山没忍住喊住了她。
简窈背着身，深吸一口气，扭头道：“李长老有话最好直说。”
“你！”李云山怒目圆睁，莫羽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给他使了眼色，形势比人强，别犟，别犟！
李云山忍气，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你帮我们给祖师爷带句话，就说我们三个在此求见。”
简窈差点被他逗乐了，这位李大长老是不是还不明白情形？求人帮忙至少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哪怕没有称呼，至少加个“请”吧，这横得跟她是求人办事的那个一样。
简窈往门框上一倚，双手一揣，歪着头问：“为什么？”
李云山没理解她这个“为什么”是什么意思，瞪着两个眼珠子看了她半天才回过味来，再一看她这副“洋洋自得”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
“什么为什么！简窈，你不要以为自己飞上...唔唔...”李云山怒骂的声音被莫羽直接手动堵回了嗓子眼。
莫羽简直要气死了，心里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脸上却不得不赔笑：“他一时糊涂了，你...祖、祖师奶奶别和他一般见识。”
简窈微微挑了下眉，别说，这莫羽能当上掌门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掌门说话了，我就帮忙和楼明潇说一声，不过，他见或者不见，我也没办法保证。”
“谢谢祖师奶奶。”莫羽脸上的表情真可谓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强颜欢笑。
“不过...”简窈笑着看了李云山一眼，“李长老执掌训诫堂多年，对师门守则再熟悉不过了，你今日对我出言不逊，该当如何惩处，想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李云山那叫一个怒啊，怒中还夹杂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想他活了千年，头一次对个小丫头骗子卑躬屈膝，甚至还遭此羞辱，如果不是莫羽死命按着他，他早就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了！
见把人气得差不多了，简窈才叹了口气，一副大度的口吻道：“算了，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这次便算了，李长老回去后一定要好生反省。”
说完，她也不管后头三人是如何闹腾的，自顾自推门进殿。
事实上自打前两天两人那场没有结果的对话过后，两人就莫名闹起了别扭。
简窈自己也明白，从理性上来说，楼明潇做得没错，就感情上而言，楼明潇不高兴也是理所应该，如果魔君玄煜只是个陌生人，她会支持楼明潇的决定。
可惜了，他不是陌生人，而她虽然是修士却终究未能摆脱七情六欲，私心作祟，她确实不忍心看着曾与她相知相伴十几年的人连个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当年刚知道宣煜还有别人，她也不过是自己哭了一场，留下一封退婚信就离开了两人婚房。
简窈没想过和楼明潇一直别扭下去，眼下正好借着门外三人递来的台阶，主动和楼明潇说说话，然后，再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