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神，或者哮喘病人
第二十四夜入谷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谢谢和端木就出门了。出发前，老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牵出两匹马。
“凡是在我这里住宿的客人，我都免费借马。这马认路，会驮你们去混沌之谷外围，之后也能自己找路回来。怎么样，是很聪明的马吧？”店主说完，一脸理所当然地把缰绳交到两人手中。
方谢谢怔愣一下后也便接受了这种设定，心中某个角落还很感激这回的马居然有鞍、有镫、有辔头，要知道他上回骑马时可没人为他考虑这些，那次的经历他每回想起来都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端木却整个惊呆了。
“为什么是马？”他脸色苍白地反问。
店老板似乎对他印象很好，耐心地解释：“就算没学过骑马也没关系，这马很乖的，而且都经过训练，你坐上去不用三分钟就能找到感觉了。”
“不不……问题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端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瞪着面前那匹马，那表情明显不是在看马，而是在看一只沾着病菌、飘着稻草和马粪气味的危险凶兽，在竭力说服自己容忍一种野蛮、落后的生活方式，在和旧日的文明生活忍痛诀别。
然后，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抓住缰绳，嘴里不断咕哝着什么。方谢谢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上帝保佑”或者“阿弥陀佛”，听多几次才发现好像是“为了MYCITY”。
——确实是端木的风格啦。
两匹马确实就如“天外天”的老板所言，方向感优秀又温驯，载着两人穿过高地荒原，朝着混沌之谷一路奔跑。
一路上，风景好得不可思议。天空是凝着一层薄雨的灰蓝，大地因植被而呈现为萧索的枯草黄，间或点缀着奇峻的石头山和一小片一小片枫红、暖金、暗绿错杂的树林。有几次，马儿淌水而过，平缓的河流映着天色，宛如一条条透明、闪亮的灰蓝色丝绸。微寒的空气清新沁骨，多吸几口似乎就要醉了。
一路饱览这样的景色，方谢谢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可他旁边的端木却始终脸色铁青，紧紧攥着缰绳，身体僵硬，竭力避免身体与马匹的不必要接触。
“不放松点的话，会保持不住平衡摔下去喔。”方谢谢好心提醒。
“……闭嘴。”端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方谢谢乖乖闭了几分钟嘴，终于又忍不住开口：“原来只要这样走过去就能到混沌之谷了啊，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一声冷笑，“不这样走过去，你难道打算跳伞下去？”
“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混沌之谷不是‘传说中’的地方吗？我以为要克服各种难关、打倒一层又一层的守门人……”
“混沌之谷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在网路上，这附近一带被称作‘陆地上的百慕大三角’。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需要什么‘一层又一层的守门人’？”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有点失落……”
“嘁，真是体力过剩。”
“哼哼，你别说，有赖于这里清新的空气，我现在状态特别好，感觉可以同时对战五个三千丈那种级别的混沌。”
“这是一时的错觉。五个人形混沌的话，即使是我也打算找路逃命了。”
“好像就这样一口气捣毁S.研发局也不是不可能！”
“……越过错觉的级别，产生幻觉了吗？”
不过，此行的目标正是S.研发局，这一点却没有错。端木本就从轸水蚓处得知了“修兰笑的大本营就在混沌之谷”的情报，又从方谢谢口中得到一层确证。剩下的任务，就是找到隐匿于混沌之谷深处的S.研发局，潜入其中，再将那只黑雾状的混沌消灭。
只有这样，天都市才能恢复原状。
同时，轸宿还提到了“混沌之谷”中的另一样东西……
想到这里，端木不禁斜瞥一眼方谢谢。如果这家伙来混沌之谷是为了探究人形混沌的底细，这件事或许先告诉他比较好？
……不，还是暂缓，这家伙暴走起来就麻烦了。
下定了决心，端木收敛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
就这样，两人策马并行了快两小时，周围的风景始终一成不变，方谢谢渐渐有点受不住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
一句话没说完，□□的马突然止住了步子，任凭他怎么拉扯缰绳也不再前进一步，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转圈。他想向端木求助，却发现端木的马也是同样。两匹马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所阻挡，怎么也不肯往前。
某种领悟浮上心头，方谢谢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来……这就到了。”
端木无言地颔首。两人默默下马，拿好东西。方谢谢叹一口气，拍拍马的屁股，“好了，多谢，你可以回去了。”
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两匹马儿掉头沿着来时的路跑了。方谢谢眺望着马远去的身影，罕见地感到了一股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