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怪物……”
“怪物要……吃人了……”
方谢谢的心脏越抽越紧。女人的喊叫听上去像是疯话，可他隐约觉得，实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他知道“怪物”。某种状况下，怪物确实是会吃人的。
——在这座以“天都市”为名的大型不夜城里。
方谢谢将神志不清的女性受害者送到最近的派出所，完成笔录再离开。这时，天已经大亮了。街上残留着夜晚留下的垃圾，城市躺在惨白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走出派出所时，甫一听到“怪物”一词时涌上方谢谢心头的惊慌已经消失了。
有怪物的地方，就有猎人。
方谢谢的爷爷就是一名猎人，这也是他会知道怪物的原因。
小时候，方谢谢曾问过爷爷，他能不能也成为一名猎人。爷爷说，这种事不能强求。若想猎杀只在夜里活动的怪物，就需要熟谙黑夜之人来教导你黑夜中的生存之道。这样的人并不总能碰上。
因此，方谢谢也就随遇而安了。毕竟，比起成为猎人，他还有更想完成的事。
他回忆着一些以前的事，慢悠悠地晃过街道。这条街两旁栽满了树，一年四季浓荫遮蔽，就算在晴天的正午也漏不下几丝光，现在更是树影重叠，就像还有最后一丝夜色赖在这里不肯离去。
远远地，他看到前方树影下站着一道高瘦的人影。他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渐渐发现不对劲。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见方谢谢走近也不闪不避，就像专门在那里等着他似的。
方谢谢不由走慢了些。走得慢，却并未停止。两人之间的距离仍在缩短。
十月的凉风吹起了方谢谢的头发。那人脑袋周围也有些软而长的东西随风飘动，却不像是头发，也不是胡须，而是——
“……！！！”
方谢谢大吃一惊，脚步猛然停滞，两眼盯着对面那些随风飘动的东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
“阁下见义勇为，真乃君子之行。”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像金属一样富于质感，却也像切割好的金属一样冰凉、平滑，说话时夹杂着奇怪的古语，感觉不像现代人。
方谢谢刚想问“你是谁”，对方就接着说了下去。
“看阁下反应，并非一般人。请容在下冒昧发问：您的‘鬼’在何处？”
听到“鬼”字，方谢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可那人面朝西方而立，身姿完全淹没在树影与逆光中，除了颀长的剪影，什么也看不到。
良久，方谢谢摇摇头，老实说：“我不是‘夜刃’。”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半天没说话。
接着，他向方谢谢鞠了个躬，直起腰，用严谨得有些古板的礼貌说：“即使如此，阁下也不是外人，在下愿斗胆献上两句忠言。”
方谢谢疑惑地等着。
“第一，在这个世界生存，莫去招惹‘那栋楼’。”
“‘那栋楼’？”
“第二。”那人又躬下了腰，怀着十万分的歉意说：“在这个城市生存，还请莫来招惹在下。”
方谢谢心头一紧，指甲陷进了掌心。
眨一眨眼睛，再睁开眼，那道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落叶被风卷着，飞过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