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好,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说难听点也没几年的活头。”
“原先还有个孙女记挂在心里,这一下子孙女也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受得了?”
“那……”
许知临心里乱糟糟地,他忽然间没了分寸。
这时只好用眼神向顾清朗求助。
而那男人刚在门外抽完一支烟,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也闷闷地提不起劲。
他上前拍拍许知临的背,示意对方冷静下来后,才问:“两位老人现在在哪?”
民警告诉他们:“人在医院。”
“当时刚听到这个消息,两位老人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差点没了。”
“还好周边邻居发现及时,立马打了120急救电话把人送了出来。”
“虽然目前命是保住了,但情绪状态很差。”
“又因为是失孤老人,所以我们这边也联系了社区爱心站,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到公益养老院那边去住。”
民警叹一口气,又说:“还有你们送回来的那盒骨灰,可能也不能拿回他们村子里去。”
许知临不太理解地问:“为什么?”
民警向他解释:“当然,我们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信这些,但是村里的老人们有些忌讳。”
“就说这种横死在外的,年纪又没有活够一个甲子,被人谋杀、死状惨烈、怨气重,迁回去容易伤他们的风水,不利于后代发展。”
“那唐菀……”
“许警官,我们的意见是这样的。”
“这骨灰呢,派出所肯定是不能收,所以您还是拿回去,按照你们市局的规定,像这种无人领取的遗体,咱们该销毁的就销毁了算了。”
许知临指尖微颤:“……”
顾清朗抓着他,轻轻捏了捏那双满是冷汗的手,又问:“唐菀的骨灰我们处理,那老人家入住养老院的事情,你们具体是怎么来安排的?”
“养老院这事儿,得看后续公益组织那边究竟能帮多少。”
“主要是两位老人条件也差,没有积蓄,又听说唐菀那边死前还欠了一屁股债,没给他们留什么钱。”
反正要是有钱,就能住条件更好一点的养老院。
但没钱,完全是要靠公益组织的帮扶的话,可能也只能保证一日三餐吃饱喝足的程度。
顾清朗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给那民警留下一张纸条:“这样,这是我的电话。”
“麻烦您中间牵个线,让公益组织那边的志愿者联系一下我。”
“就说我这里有一笔钱想捐给他们。”
“然后两位老人这边安排入住养老院后,也麻烦他们尽量多照顾一些。”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许知临抱着唐菀的骨灰盒子,心里噎着一团气,坐在副驾驶说不出话。
顾清朗又在车门外抽了两支烟,才上车来说:“走吧。”
许知临问:“去哪儿?”
“我刚在手机上搜到一个可以寄存骨灰的灵堂。”
“价钱还挺合适的,长约能存20年。”
二十年,倒也足够久了。
许知临默许了顾清朗的提议。
由于寄存地址远离市区,开车又耗时三个多小时。
下车后,许知临在门口登记处预约了选址号牌。
进进出出前来上香祭拜的家属不少。
能听到细微空灵的敲钟声响,和黄白主色调铺展陈设的灵堂。
轮到他们时,许知临由人带领,在一大面密密麻麻的墙体格子里,用心给唐菀挑选了一个视野和位置都极佳的存放点。
连顾清朗刷卡时,看到那一长串数额,都不由“夸”他:“你还挺会挑。”
寄存合同签订完毕后,由于原先放置骨灰的盒子尺寸不合适,所以许知临又得重新挑选一个。
这间寄存灵堂很大、很专业,各项业务配备齐全。
连骨灰盒子大大小小都有上百种款式。
高的、矮的、圆的、方的,各种颜色都有……
许知临特地挑了一个纯粉色的小罐子,他说:“唐菀喜欢粉色。”
他还记得,第一次联系唐菀租房的时候。
那女孩子就是骑着粉色小电驴跑来市局门口接的自己。
骨灰盒由专业人士进行替换后,就要进行封存进格子间里的步骤。
许知临把罐子交给顾清朗说:“你来放吧。”
他说:“你跟唐菀认识的时间长,交情也更深一点,你来比较合适。”
顾清朗倒是不在意这些,许知临给他,他就接了过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都可以跟她说说。”
顾清朗垂眸,他看着那只粉罐子。
随即慢吞吞地开口道:“唐菀,你活着的时候,你顾哥就帮了你不少。”
“现在你走了,你顾哥也送你最后一程。”
“爷爷奶奶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好,你不用太担心。”
“就是下辈子投胎,记得勇敢一点,要把眼睛擦亮。”
“以后每年,顾哥都带你嫂子来祭拜你。”
“这盒子也是你嫂子给你挑的,还挺漂亮,衬你。”
“这小房子也不错,视野好、空气好……”
顾清朗正说着话,忽地“啧”了一声。
他像是很懊恼:“你说,当时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
“你哥跟你嫂子正闹分手呢,也没机会告诉你咱俩好了这事儿。”
“但不管怎么样,我俩能好上。”
“唐菀,你立头功。”
顾清朗说得很认真,许知临也偷偷抹着眼泪。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们把骨灰盒放入格子间里,又盖下透明的玻璃挡板。
待把柜门锁好后,才给唐菀上了两炷香,烧了元宝,还诵念了长长一段用以超度亡魂的往生经文。
这时大脑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刚租房时,对方不厌其烦认真筛选他的住房要求。
深夜十点也载着他四处看房的事……
许知临双手合十,站在那处。
他于心里默念:中介小姐姐,一路走好。
顾狐貍:唐菀,这一次,你立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