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贼(1 / 2)

盗墓贼

谢明息慢吞吞吃着已经半凉不热的外卖,在想要不要再点一份——他今天打算直接通宵,继续蹲守。何老三说过,前半夜的动静消停下来后,到后半夜还会有挖地的声音。如果说前后是同一波人,谢明息并不是很相信,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只是他不太明白,怎么连续有人同一时间盯上了李家。李家虽然还算有钱,但也只是有钱,借着经济发展的东风起家,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称道的。

难道单纯是来骗钱的?毕竟李家父女现在好像满脸写着“人傻,钱多,速来”……这不能怪他产生这种想法啊!

半夜的凉山凉意不减,何老三毕竟年纪大了扛不住,已经裹了床毯子在打瞌睡。谢明息也没心情看科书与专业资料,看小说看得有些厌倦,便拿出笔墨纸砚,将已经烂熟于心的符文再次重新勾勒。

一道、两道、三道……每一根线条都流畅有力,朱砂鲜红,法力含而不露,无疑是质量最好、力量最充足的成品,比一些因法师能力不足,只是勉强书就的符箓不知要强了多少。

他一笔又一笔,下笔时浑然忘我,忘了时间与空间——却忽然感觉有一阵困意上涌,于是手中符笔笔尖一歪,在黄表纸上划拉出一道刺目的鲜红,朱砂散落一地!原本在指尖流转的悠然气韵顿时被破坏殆尽,鲜红朱砂在转过一道细小流光后也黯淡下来,神志逐渐昏聩的谢明息只觉得手指上一阵灼痛,然后打了个激灵骤然清醒。

他残留着一点倦意的双眼看到已经不能成符的残次品,苦笑了一下,心里暗道自己现在居然也熬不起夜,会开始早早犯困了。赶紧拍了自己两下,将已经报废的符纸与被打落的朱砂草草收拾一下准备扔出去,再洗把脸回来继续守夜,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转头一看。原来是何老三的毛毯滑到了地上。

“这还真是……”谢明息稍微感叹下了,李家给的工作环境倒也还可以,在值班室里还有一张小床可供休息,只是何老三的睡相实在太不安稳,睡着睡的人就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

他帮何老三捡起毯子,目光无意间扫过何老三正对着墙的脸,毛毯又重新滚了下去。

他嗅到了一种……不太对劲的味道。

再仔细一看,何老三的手脚有种不正常的僵硬,表情也几乎称得上是狰狞,睡得很不安稳。是做了噩梦?不是,更像是因为某种符箓或是法术,或是干脆是什么药物而导致的昏迷。

但偏偏他根本就没察觉到异动!

他想起和老三说,有挖地的声音……背后起了一身白毛汗。

他不是怕什么起尸——葬入墓园的都已经火化成骨灰了,想起尸都没这个硬件条件,而是在想,是不是有人在挖坟?

卧槽,半夜来公墓挖坟,这是有多缺德啊!

想到这种可能吗,谢明息立刻不淡定了,手指一划,须臾间赵四就出现在他眼前,还打了个哈欠:“谁半夜不休息喊小爷……对不住对不住!不曾想是谢法师,谢法师深夜召小的来此,所为何事?”

谢明息:……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赵四,没想到人后居然是这样的。话说回来,鬼也需要休息么。

他没和赵四纠缠这些可有可无之事,立刻道:“你走得快,帮我出去看一眼这墓园里还有没有人。”

赵四呆了,小声嘀咕了一声“这深更半夜的哪里还有人”,又不敢违抗,回过神后便领命而去。谢明息在小小的值班室里踱了几步,没吵醒还在梦魇中不可自拔的何老三,抄起桌上新完成的各种符纸,又一手提起若缺剑,就等赵四回来。

赵四回来得很快,只不过——他不是走回来的,也不是飘回来的,而是被弹回来的,以一种有点滑稽的造型。他看到谢明息就哭丧着脸道:“谢法师明鉴!小的方才领命出去,至墓园深处,忽闻有掘地之声,正想过去查看一二,便听有一人道‘何方阴物在此窥伺!’我便被打回来了!”

嚯,来活了,还是个有些道行在身的,半夜来挖坟?

谢明息又是惊奇又是鄙夷,对赵四说:“哪个方向?带我过去,我今天出来得急,没带一应祭祀之物,之后给你补上,麻烦了!”

驭使鬼神是要给报酬的,虽然阴庙理论上和自己是一家,但谢明息不是苛待“手下”的人,只是确实没想到还能整这一出。他本来是想着,如果真是鬼作怪,他抓出来直接送走就行了,也就没让李燕准备元宝冥钞之类,现在只能事后补上了。

赵四喜滋滋道:“谢法师言重了,不麻烦不麻烦,便是在那个方向。只是那人法力不弱,法师须得小心。”

谢明息不置可否,顺着赵四指的路一路悄然摸过去,果然能听到不大不小的挖土声,在安静的深夜里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他又不明白了,如果那人每天都在这里挖坟,又用了左道手段晕人,值班室离得那么远,何老三怎么还能听见?

他很快就收敛心神不再去想了,墓园里没点灯,一片黑黢黢的,他的眼中却看到一个不太清晰的轮廓,正弯着背挥舞铲子。想到赵四被弹回来的经历,他心中有几分了然,又给自己加了一道符上去掩盖好气息,用一种更慢的速度向他靠近。

一步,两步……

今夜无星无月,月黑风高,杀人夜。

谢明息自认是个守法公民,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于是只是举起手里的若缺剑往那人腿上一扫——

挖坟的人身手也很不错,本来正专心致志地刨着土呢,竟然也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就往边上一扭,还带着土的铲子直接招呼过来。没想到谢明息是个不太讲武德的,手一翻,剑身上撩,本来安静的陵园中便响起一声比鬼哭狼嚎更凄厉的鬼哭狼嚎!他整个人也一下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我艹你****,你缺不缺德啊我操了,他娘的给我等着!”

他挣扎了爬起来,一手咬破食指开始低声念什么咒文,周围便阴风乍起!

“缺德?谁有你半夜挖坟缺德!有点本事不怕遭报应损阴德是吧!”谢明息紧追着骂了一句,若缺剑就往他手指上削。若缺剑只是木剑,能破法,却不可能对身体造成什么严重损害。这也就够了,谢明息只想打断他看着有点奇怪的法术,倒不像自己背上故意伤人的麻烦。

“呸!要你这小崽子多管闲事!花煞何在?”那人勉强擡手拂开若缺剑,流转着一缕金光的剑身上便立刻蒸腾出一道黑雾。一阵隐约裹着脂粉香与花香的凉风吹过,谢明息只觉眼前恍惚有花瓣吹拂,又立刻清醒过来。那香气轻软甜蜜,很好闻,却让他觉得略有困倦,直犯恶心!

想必就是这“花煞”的能力,才令何老三深陷梦魇,也令自己差点睡过去。如果不是当时自己正在书符,笔画一破受到刺激,怕是也要睡过去,更不用提发现什么异常了。

真是好险……他神色更冷了一分,一双深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凉风中隐约现出一个红装女子的身影,“咯咯”笑了两声,声音却有点莫辨雌雄的意思。

花煞……他想起是什么了!在江南诸省中一直有个说法,花煞是一种专门找新娘做替身的女性煞鬼,若是秉性好一些的,也要在婚礼上捉弄人,总之不是什么太正派的东西。

花煞见了谢明息,似有些暧昧地笑道:“哎呀呀,这位小郎君,妾身一见倒是欢喜得很……小郎君与这老鬼搏斗替人出头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了妾身去吧!妾身倒有许多……小郎君你想不到的妙处哩。”

谢明息:……

我擦啊啊啊啊有变态啊你别过来啊!

谢明息感觉自己快气疯了。以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各种鬼物,大多是想吃了自己,这个花煞立身不正,当然也没抱什么好心思,可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暧昧!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尼玛啊,太狗血了,他被恶寒到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一点也没夸张。以前见了各种奇怪死法、想以自己为食的鬼是怕,现在见了长相俏丽的花煞却是犯恶心。

慢悠慢悠飘过来的赵四:……

他小心翼翼问道:“法师,可要小的喊兄弟上来?”打不过,咱就群殴嘛!

谢明息还在气头上,深黑色的眼睛都气红了:“尼玛你们阴府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放这种鬼跑出来啊啊啊啊啊啊你等着我亲手给你抓回去!”

他真的很气,他活了二十年,居然被这么一个煞鬼给调戏了?

臭不要脸!绝对不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今天不收拾掉这臭不要脸的一人一鬼他就把谢字倒过来写!

江南各省的民间传说里不仅有花煞的来历,还有花煞的驱赶方法。花煞以新娘做替身,人们便在发轿时用一面镜子、一个熨斗与一盏烛台在轿内照射一通,也就是“搜轿”,赶走花煞。谢明息今天出来当然不可能预料到现在的场面,但他也有法子。

熨斗是不可能有的,但镜子,他从法清那里了解过圆光镜,稍加改动便能作为替代;还有烛台……不就是火吗,他有的是雷火相关的符箓,就让这个花煞看火看个够!

想到这里,他指尖已经夹了一张淡黄符纸,被若缺剑在空中一挑,便贴上了花煞并没有实体的鬼身。

“太上火铃,炎帝之精……”

他手腕一抖,长剑向挖坟之人劈落!

“神剑一下,万鬼消糜!”

不过转眼间就有一道金红色流光奔袭而出!谢明息符箓存心,在气急之下竟然连完整咒文都不曾念出!金光流光迅如流火,隐约带着法铃之形,重重打在花煞额心,细碎金光流溢,恍惚之下,竟如一簇明亮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