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卦简直不如不算
小鬼吃完馄饨，漫天孤魂也受食完毕，面目一新，盯着谢明息的目光也没那么可怕了，谢明息于是继续唱：“……志心召请……”
他用的是《斗姆炼度金科》，不过是简化版，这里也不是正经斋醮场合，也没条件上大全套，整场度亡法事要做整整六个小时，做完他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在谢明息的唱经声中，小鬼捂住眼，拼命往天上飞，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在追他呢，跑得魂都快飘了。
“切以积愤成冤，虽戴天而必复……以今请降符章，解释累世冤对，共离苦趣，各遂生方！”
各路孤魂在看不见的光芒下，渐渐神志清明，神情也变得缓和平静，有些甚至小声啜泣起来：“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谢明息看着漫天乌泱泱的、神情各异的孤魂，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能依法行科，将众魂超度送走。
他也没带法铃，没法指引亡魂上路只好又摇人，让阴府“工作人员”来带走孤魂。
“……赵四，又是你啊。”
赵四手里提着拘魂锁链，与谢明息面面相觑，也是无语凝噎：“谢……谢先生，您晚上可真有兴致。”
谢明息打了个哈哈，让赵四把鬼带走。有熟人好办事，对赵四这种熟鬼，欠条都不用打，回庙上再补冥钞当劳务费就行了。
“……得嘞，谢先生，晚上不安生，您自个儿小心啊。”
“喧闹”的角落又安静下来，空无一鬼。
“喂，你下来吧，还飘在上面干嘛啊？不想走吗？”谢明息冲着路灯大喊，小鬼死死扒拉着路灯，再好看的脸也改变不了他滑稽的样子。
“我！我不走！你要超度我，我不走！你超度完了吗？”
他依旧挂在路灯上，鬼身抖来抖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抖的。
谢明息：……
别的鬼都巴不得被超度，就你特别。
“完了完了，阴府力士都走了没看见吗，赶紧下来吧。你一个人掉路灯上的样子还挺瘆人的……赶紧下来！”
小鬼又从路灯落到地上，眼泪抽抽搭搭，看上去还挺可怜：“你、你是个好人，我不要被超度……不，你能定期给我投喂点吃的吗，我死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今天还是我变鬼之后的第一顿。我以前都没想到做鬼了还要饿肚子，还是当人好啊……”
他又擦擦嘴，似乎仍有不舍。
谢明息：“……”
行吧。
“那什么，你知不知为什么这一带有这么多孤魂？这数量明显已经不正常了吧。”
短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两次遇到鬼，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而且两次还不是同一个，第一个已经被师父抓走了……
今天这事不问清楚，他是不敢再进这里第三次了，谁也经不住这么吓啊！
“嘿，好问题。”小鬼扔了一粒糖进嘴里，“我说不清啦……就是模模糊糊感觉有种吸引力告诉我要过来。而且孤魂野鬼没人供奉，当然是哪有吃的往哪钻。”
他点点头加重语气：“毕竟你那么香，谁不想吃呢。你是个好人，我要继续去要糖了，再见！”
小鬼慢悠慢悠飘走了，谢明息这才发现身体里涌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不是饥饿，像是没睡够就被迫早起的劳累。
……
谢明息拖着自己回到了紫霄观，谢天谢地，师兄晚上是不锁门的，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晚上开门的技巧。
“你还知道回来？”苏磐幽幽地道，“干什么去了，身上一股鬼味儿，半夜和孤魂开party去了是吧？”
“可不是吗，明明出去不带我玩！多危险啊，过分！”木木趴在苏磐肩上，大吵大闹，只是限制于身材与嗓门，谢明息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
苏磐伸出一只手，把木木的嘴堵上，塞回口袋里，于是口袋中顿时发出细小的支支吾吾的声音。
谢明息老实交代了，就看见苏磐修长的眉头拧起，一只手伸出来，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敲了一记。
“荒唐！精气神都被抽干了……自己做事，心里没点数吗？你这样，让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谢明息说不出话，只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转移话题：“师兄，我现在越来越怀疑问题在我身上了，甚至觉得贺宇他们是被我连带运势变差了……哈哈，开玩笑的，阴阳眼的吸引力真的这么大啊？”
“我说不好。”苏磐难得表现出了疑惑的神情，“你……不太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谢明息抓着追问，“因为无法正常切断联系吗？”
“不，那只是表征。”苏磐摇头，“阴眼很少见，你和我曾经见过的几例都不一样，我说不好，只能判断出不一样，也许师父能看出来。”
谢明息挠头，苏磐盯着谢明息，最后缓缓道：“引你入道，教你道法，是为了让你保全自己，不是为了让你到、处、惹、事、的。不管怎么样，行动之前都该仔细考虑后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休息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可是……可是那些滞留人间不得往生，甚至吃不了一个饱饭的孤魂也挺可怜的啊……
谢明息又抓抓头发，声音全哽在了喉咙里，无声叹了口气。
……
考完试，神清气爽……个毛线。
谢明息面无表情地按掉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又重新拨了回去。